宝鉴钞绿酒金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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屋子里的水汽荡漾。

一时回过神来。倒是很像我当日我七窍流血,双目被津津血水流过,迷住眼睛的感觉。

我深呼吸,笑着看眼前这个漂亮精致、艳丽无匹的新凤君。

对了,他早就成了凤族君主。为何又去修什么无情道,做个苦哈哈的道士,实在不得而知。

他刚刚说,要我继续履行婚约?还要做我唯一的夫婿?

他道,“当日是我说的恩断义绝。”

我疑惑不解,“凤君,你该知道,从前你同我欢爱的那些日子,不过是因你将我当做炉鼎,割舍不下而已。”

他垂下眼,看向另一边,“同我结为仙侣。我以一族之力可以护你周全。”

我笑了笑,“那倒不用了。我们到底没这么深的交情。”

“你是……还在怨我当日迎纳侧妃的事么?”

“……”

“你在笑什么?”他看向我。

我看着他,“对凤君来说,这是年少时的一桩事。可对本君来说,这不过是经历过无数悲欢离合中顶不起眼的一件事。

我在凡界活过一百多次,倒也不是每一次都有什么肝肠寸断的情爱。但是所经过的情窦初开,也是数也数不清了。

当然本君在凡间无数个短短一生,也学会了该放下就放下。该忘记就忘记。人世苦短,该让自己不要时时刻刻停留在难过的事上。”

“你那时候很难过,是不是?”

我深深吸了一口气,摇头,“事情太久了,再提也无益。凤君也无需再为此事在挂怀。”

过去事一桩桩涌上心头,我此时不知道怎么竟也没了当初愤懑不平的心境。

“你若是对我无心,自然就无恨,可你记忆一恢复,第一件事就是栽我纵火,若是心中对我没有一丝波澜,何故做出这样的事。”

我看着他,“起先是有一点点气的,也只是气在你同承烨在卼杌山商量着要杀我幽禁我。怨你全然不顾这么久的师徒情义,这是其一。其二,你的凤凰心并不是我丢在火场的。”

“阿臾,你将话说的一点余地都没有,难道我们之间,你只记得那几天的师徒情?”

我甩开他,“凤君,你扪心自问,你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下界魅妖尚且能倾力相授。

可当年,就因我在落魄之时,你就对我喊打喊杀。领着众兵将就来逼我退婚。

你可想过若是我受不住你那一剑该怎么样?

若是当时我就死在了你面前,你又该怎么样?”

“原来你是这么想的?你是这么想我的?”

我朝他逼进一步,“这就是我想问的,我知你父族并不喜欢我。那你呢?你当日就这么急不可待的想与我划清界限么?

我当时年少愚蠢,心里竟然还挂怀着你,又一厢情愿的为你开脱,心想你父族素来不喜欢我,想是你必然在家中为压力所迫才这般待我。

可是后来呢,你在我毫无反抗之力时强迫于我,一逞兽欲。承烨心性受体质所影响,性子大变。那你呢?轻我贱我,你问问自己,究竟是将我当做一个玩物,还是到嘴的一口肉被人叼走多有不甘,还是有什么不得人知的连你自己都骗了自己。”

说着,我突然一笑。

“不过本君并不太在乎了。这世上本就不存在什么公与不公。”

我捏着眉心,“突然说起这事倒显得本尊还在记挂此事。

其实并没有。本君只是在凡间学了点寡恩小性,睚眦必报而已。以前敢怒不敢言,委实窝囊了些。”

他突然拉扯住我,“你同我走,我要同霜华对质,让他当面亲口讲讲,当年是怎么在我们之间做的那些事。”

我甩开他,“他与此事又有什么相干?你少牵扯旁人进来在这胡搅蛮缠。”

“果然是他!”昌昊揪住我的领子,“我就知道,你此回同他好了几日,嘴上说什么一别两宽,你心里着实偏私的很!”

“昌昊君,你如今装的这样深情款款,又与谁看?

还是在琢磨着什么计策,好骗了我,再上一上你的当?你不是修了无情道么?你难道还想睡我?试一试我的身体和过去有什么不一样?”

“胥臾!你做什么这么自轻自贱说自己?!是我当年伤了你的心,但你不该就此不相信会有人对你有真心。”

我看了他一眼,“凤君,你可知道,覆水难收的道理?”

我说着,手中捻诀,那澡盆就被扔到寺外炸了开花。一盆热水在半空中化为了烟雾。

他面色铁青,也是怒从中来。正要发作。

突听门外轰隆巨响。似是水瀑声。

我一惊,难道覆水还真能回收?

没待我反应过来,泼天的大水就从门外涌了进来。

我缩了缩脖子,准备当条落汤的龙。

我在凡间历世的时候也没少经历个什么天灾人祸,洪水这种常见的灾患更跟家常便饭似得。

得有一年我在黄河边上种了二分地。

年头越是不好,朝廷愈是苛捐杂税。

可是滩涂上土壤肥沃不收税钱,实在揭不开锅的垦农就会在那里开荒种点口粮。当然这也是有缘由的,因为滩涂之上水患频发。

那年是个灾年,我历世次次身子骨都不太好,药钱都花光了家底,好容易挨过年中的大旱,年底的一场大雨就几乎叫我一年心血颗粒无收。

我顶着个大雨,去收麦子。乡里骂我要粮不要命,其实我知道,收不了这点粮食也得饿死。何况家里还有个捡来的垂髫小儿,开门睁眼就是柴和米。没想到,大雨来势太凶,河道上游早就决了堤。我两把麦谷没薅完。洪水就迎面扑了来。我天生畏水,不谙水性。被冲到河湾之处凭本能牢牢抓住一颗老槐,挂在上面熬了三天两夜。待水势下去,我爬回了家,可我那两间茅屋早就被洪水冲塌了。

用手刨了两天,我才在废墟之下的淤泥里挖出来一只小小的破草鞋……

此番时候,不知怎么我突然想起来这个,闭着眼,缩着头,耳中大水之声却渐渐消了下去。

“好了好了,莫怕,没事了……”

我缓缓睁开眼,昌昊挥开衣袖,手中一朵火焰在我们面前化成一个简单的屏障。但是却挡开了猛兽一般的洪水。

水和火碰撞在一起发出滋滋声响,青烟朝天而上。

他一手搂着我,将我护在怀里,抚着我的后背安抚。

我和他身上一片水花都没有。

此时我才意识到,我可是神呐,这幅神态着实脓包了些。

我看清了面前,那昏黄浑浊的洪水在火幕屏障后,翻涌咆哮,不知道裹挟了多少人和兽的尸体。

不禁飞身来到云上,方圆百里早已经汪洋一片,哪还看见什么人烟。

“还好么?”

不知道什么时候昌昊追了过来。

我道,“突然就没心情和凤君闲磕牙了,我们就此别过吧。”

他上前拦住我,“你要去哪?你最近在忙什么?我能帮你么?”

我道,“你少在本尊面前碍眼,就是帮大忙了。”

他默然不语,突然道,“你不是想找月迷花么?你知道我会些药理,我可以找到替代品。”

我看着他,“你又打着什么盘算?”

他看着我,“胥臾神尊归位,修为大成,就算我有什么算盘,你应该不会怕我吧?”

我沉思着,“你在激将。”

他负手,“三日后,须迷山,月迷津渡。你也可以不来。”

说罢,他转身西行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