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硝烟中归来有情人

第七章 硝烟中归来有情人

十二月二十三号,日军正式发动进攻,日军第四十师一部向中国守军第二十军油港河以南阵地攻击;二十四日,新墙河下游因降雨水位上涨,日军第六师向守军第二十军第一三四师新墙河阵地实行渡河攻击;二十八日,日军第六、第四十师分别在新市东方、长乐街附近强渡汨罗江,被中国第三十七军阻止。

二十九日,日军第十一集团军司令官阿南惟畿改变原定计划,独断地下达“以主力向长沙方向追击”的命令,令第三师迅速向长沙攻击,长沙城中清晰地听到了隆隆炮火声。

青山雅光站在窗前,听着外面的炮声,已经五天了,日军的攻势仍然猛烈,在如此的激愤之下,战斗情绪格外高昂吧?如今日本面对的敌人越来越多,所以格外愤怒吧,在这样的情况下,急需取得重大突破,尽快占领中国,这样才可以集中力量对付美国,所以这一次堪称用尽全力了吧,或许真的会突破防线,占领长沙城吧?如果那样的话,何坤来得及撤退吗?

至于国军在撤离的时候是否会想起自己,是要带走自己还是将全体日俘就地处决,甚至如果对方竟然遗忘了这件事,战友进城后解救了自己,自己要如何面对长官与军队法令,这些问题似乎是有一点遥远的。

因此每当蓝春生来给自己送饭的时候,青山雅光便用生硬的中国话问道:“外面的,怎么样?”

蓝春生很简单地回答道:“还在打,打仗打仗。”

“何中尉,大丈夫?活着?”

“活着,活着。”

青山雅光不由得双手合十,自己并非对这位国军中尉有什么特殊的情谊,只是何坤的母亲与妹妹已经失去了音讯,如果他再发生不幸,那实在是太令人伤感了。

自己当然不希望战友有所损伤,然而面对何坤,青山雅光的心情也十分复杂,日本国内的生活虽然因为战争而日益艰苦单调,然而对比中国,毕竟是相对安全的,自己不必担心亲人流离失所受到伤害,假如自己在前线战死,亲人们会得到抚恤金,国防妇人会之类的组织还会到自己的家中去慰问。死亡虽然是一件极其悲惨的事情,然而后方这样的举国支持,这样充满了母亲姊妹真挚情感的体贴关照,就让人感觉到无论如何总算有一些慰藉,在死亡的恐怖与寒冷之中能够感受到一丝温暖。

而何坤呢?自己不知道国军的抚恤政策是怎样,青山雅光不认为那些被抓来的壮丁家人能够得到哪怕一点点钱,即使对于正规军人可以抚恤,何坤的亲人如今也不知道在哪里,哪怕是想要发放抚恤金慰问品,却连亲人都找不到了。

一想到这些,青山雅光便感到莫名的超乎一般的悲伤。

青山雅光就这样每天在这拘囚的院落里,仔细谛听着外面的声音,想要从炮火声的远近来判断战局,各种步兵炮、迫击炮、重炮的声音时而猛烈时而缓和,然而猛烈的时候居多,不过始终没有靠近市区,长沙就在战火之中跨年,进入了民国三十一年,也就是西元一九四二年,到了一月三号和四号,枪炮声都格外激烈,蓝春生这两天干脆将一整天的饭都一次性塞给自己,然后就撒开腿跑出去出勤务,青山雅光知道,日本军队这是集中全力在攻击,志在必得。

到了四号傍晚,前线的枪炮声终于渐渐低沉了下来,然而入夜之后,稍远一些的地方又传来战斗的声音,到了五号,长沙城附近没有猛烈的炮声,蓝春生也按时来送热饭,青山雅光这个时候知道,日军已经开始转进了啊。

望着窗外那印着凌乱脚印的积雪,青山雅光轻轻叹了一口气,心中有一种复杂的怅然,这个时候的长沙城外,白雪一定给火药的灰尘染黑了吧?而且还有死伤者的鲜血。

到了一月十五号,中午之后,何坤终于风尘仆仆地回来了,他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,就是烧水洗澡,青山雅光也洗了一下,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洗澡,真的让人难受死。

洗过一个热水澡,青山雅光的表情轻松了许多,原本苍白的面颊也带了一点红润,仍然有些湿的头发显得更加乌黑,何坤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窗边,一边喝水一边打量着房间内部,多日浮沉在生死之间,如今见到这久别的房屋,心中一定也十分感慨吧。

“看到你平安归来,心中真是不胜欣慰。”青山雅光盘膝坐在床上,对着何坤微微低下头来说。

何坤笑了一笑:“我也感觉到很幸运,真的是非常激烈的战斗呢,或许是母亲在保佑我吧,也谢谢你的护身符。”

“太惭愧了。”

何坤的目光注视着他,笑容如同清晨的花苞,一点点舒展开来,语气比平日格外温和了许多:“无论如何,也感谢你的一番情谊。”

“如果你需要,我这里还有千人针。”

何坤低声笑了起来,青山雅光微微地感到一种窘迫,仿佛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傻话,确实是有些糊涂啊,作为中国军人,怎么能带着日军的千人针上战场与日军作战呢?护身符也就罢了,毕竟是很小巧的一件东西,况且中国的寺庙里也是有类似神符的,可是

千人针,这实在是太过大和风了,上面还绣着“武运长久”,围在身上非常招摇。

何坤站起身来,走到床边坐下,两手扶住青山雅光的双肩,慢慢地靠近了他,青山雅光只觉得一股火焰一般的热度从何坤的掌心燃向自己,身体仿佛给燃烧弹击中一般,白磷的发烟手榴弹不但引发火势,而且还让周围的一切都在烟雾之中变得模糊不清。

何坤的一只手搂在了青山雅光的身体上,另一只手扶在他的脑后,俯下头来轻轻地便亲吻在他的嘴唇上,何坤温热柔软的双唇此时对于青山雅光来说,简直灼热得好像烙铁,烫得人的嘴唇嘶嘶作响。此时的何坤已经开始吮吸,青山雅光只觉得脑子里轰隆一声响,仿佛大脑之中发射了一枚榴弹炮,炮弹炸裂开来产生的不是黑烟,而是一片闪烁游走的金色光带。

青山雅光被何坤紧紧地抱在怀里亲吻,这诡异而暧昧的氛围啊,简直令人头晕目眩,何坤刷过了牙,口气清新,在接吻方面虽然没有太多技巧,但是十分温柔细腻,让人很鲜明地可以感受到体贴心爱,何坤一向冷静自律,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如此多情的人。

青山雅光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混乱,有一种缺氧的感觉,大脑里仿佛给人施加了麻醉剂,一条条神经变得越来越迟钝,失去了敏感和活力,好像烈日之下沙滩上晒到疲软的海蜇。

衣料与皮肤摩擦着滑了下来,在一片混乱之中,青山雅光的衣服给何坤全部脱掉了,人也被按着躺在了床上,在枕头上转过脸来,青山雅光散乱的视线看到何坤正在利落地脱着自己的衣服,然后拿着写了“突击一番”四个字的纸袋,那是日本的安全套。青山雅光登时一阵羞愧,上一次何坤用的是西方安全套,如今想来那样的西洋货也十分紧张了,因此他便用了缴获日军的性用品,如果他手里还有“星秘膏”,大概会更加鄙视日军吧,连自己面对这种军需品都感到难以为情。

何坤戴好安全套,再次上了床,搂住青山雅光,伏在了他的身上,青山雅光感觉到有一个又圆又硬的东西抵在了自己的肛门处,上一次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又涌了上来,他不由得便开始颤抖,何坤垂下脖颈又吻住了他的嘴,然后在他的脸颊和脖颈上温存而又热情地亲吻着,青山雅光心头的阴影渐渐淡去,头脑为何坤那灼热的气息而熏烤到软化,肛门已经打开了,那种熟悉的插入感令他轻轻地扭动起来,然而何坤却温柔而坚决地按住了他的身体。

何坤在安全套外壁涂了珍贵的油料,因此这一次没有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,进入得堪称顺畅,没有太多痛苦,肠道只是感到插入异物的不适,并未怎样疼痛。

一分多钟之后,何坤的性器官完全嵌入对方的肠道里,他的身子暂时停顿了一下,看着青山雅光的表情,见这个躺在自己身下的男人面上一片迷茫,在这样的情况下,显然是提不出什么主张与意见的,于是何坤便也没有说什么,腰上的肌肉绷紧,腰部的力量带动着胯部后退又挺进,阴茎摩擦着青山雅光的肠道,在这样的情况下,青山雅光武士道的矜持不再,他不像上次那样坚韧,在这样迷梦一般恍惚的氛围之中,上下牙齿之间有了缝隙,轻轻地呻吟了起来。

何坤一边推进,一边温柔地亲吻着他,随着性交的持续,青山雅光的身体也愈发热了起来,如同发烧一般,他仿佛失去了神智,连浑身的关节都似乎失灵了一样,难以自主运动,只是随着自己的动作轻轻摇晃着身体,如同深夜火车铺位上的旅人一样。

青山雅光渐渐地有了反应,他濡湿温热的嘴唇找寻着何坤的唇,两个人的唇舌纠缠在一起,青山雅光的一条手臂甚至还搂住了何坤的腰身。

何坤热烈的目光投注在青山雅光的面颊和身体上,此时两个人都赤身裸体,没有了衣服的修饰,便仿佛暂时抛开了社会属性,身上背负的国家使命一时间放在一旁,立场上的矛盾对立也隐没不见,这一刻青山雅光对于何坤来讲,不再是一个被俘的日本军官,而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,是一个吸引自己的男人,两个人在这种情况下,只是一种单纯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。

下体的抽插仍然在继续,身下的人呼吸急促,眼神涣散,何坤的手抚摸着青山雅光的胸膛,原本也是一个十分矫健的人呢,然而如今却显得瘦削了,那一次的重伤对他的身体损害非常大,何坤可以感受到,青山雅光的一部分生命活力随着那条断掉的手臂一起失去了,一想到这一点,何坤的动作便更加温存。

又过了十几分钟,何坤的身子一挺,青山雅光在这样力道强劲的插入之下,不由得“啊”了一声,他知道何坤射了出来,只是没有射在自己体内,精液都包裹在安全套里。

情欲纾解之后,何坤轻轻吁了一口气,将阴茎慢慢地从青山雅光身体里抽了出来,再一看青山雅光,性器仍然挺立在那里,何坤一句话也没有说,将左臂从他的肩膀下穿过去搂住他,右手放在了他的性器上,握住了有节奏地揉搓着,过了一会儿,青山雅光的身体猛地一颤,一道液体射了出来。

何坤抱住他又亲吻了几下,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,这是一次没有强迫的性事,

何坤感到非常快慰,上一次虽然刺激也很强烈,但是结束后自己却并没有什么愉快的感觉,甚至有一点失落和索然无味,然而这一次却不一样了。

之后何坤下床擦净了手,又在热水盆里绞了毛巾,给青山雅光擦了一下身体,然后便窸窸窣窣地穿起了衣服。这个时候,青山雅光也从那迷离的秘境回到现实,看到已经穿戴得齐齐整整,端坐在床边的何坤,青山雅光不知为什么,一种悲伤的感觉忽然从胸中直涌起来,如同一支利箭一般穿透了自己的心胸,他转动着身体面朝墙壁,不肯让何坤看到自己瞬间流出的泪水,然而哽咽声终究是隐藏不住,抽泣声传入了何坤的耳中。

何坤脸上有片刻寥落,然后伸出手去抚在青山雅光裸露的右肩上,说了一声:“上一次,对不起了。”

何坤的声音低缓清澈,如同夜间山中的流水,潺潺之中带了难言的柔情,青山雅光感受着他在自己身上的抚摸,心情更为复杂,这一次虽然是仿佛被乙醚麻醉了一般,神志恍惚之中与何坤发生了这样的关系,然而却绝不能说是何坤逼迫了自己,顶多是方才的气氛太过迷幻,让自己丧失了思维能力,在性交的过程中,自己也的确想到了上一次的事情,不过却并没有太过沉痛的感觉,那么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如此纠结呢?

方才的性交并不痛苦,也不会很艰涩,虽然自己也并没有太大的快感,然而弥漫在两个人之间的那种情愫却如同迷药一般,让自己几乎有一点沉醉,自己如此顺从,或许还有一点想要补偿何坤的念头吧,因为日中战争,他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,如果自己能够用身体安慰他,或许能够稍稍弥补自己从前所做的事情。

不过却不知为什么,总是有一种酸楚的味道弥漫在心头,莫名地便有一种空空荡荡的感觉,心间分外地荒凉。

青山雅光感伤了一会儿,终于止住了情绪,何坤问了一句:“要穿衣服吗?”

青山雅光点点头,撑着床坐了起来。

何坤拿过衬衣来披在他的肩上,帮他套上一只袖子,青山雅光右手扯着衣袖,套在了那半段左臂上,然后便扣扣子。何坤看着他有些笨拙地扣着扣子,失去了左手的配合,一只手果然不是很方便啊,便伸出手来从下面开始帮他扣衣扣。

青山雅光看着他的动作,目光凝滞了两秒钟,将手伸过来,轻轻按住何坤的手,说道:“谢谢,但是,我自己来。”

何坤抬起头来看了他一下,点了点头,道:“好的,你的衣服都放在这里,慢慢穿,我去厨房。”

何坤将青山雅光的衣服都放在床上,转身走了出去。

吃过晚饭后,煤油灯下的桌面上,青山雅光摊开了一本《文艺春秋》,是去年十一月份的杂志,自己九月末负伤,从那之后再也没看过日本的杂志,长沙作战还带着杂志的人,应该也是非常喜欢读书的吧?

煤油灯昏黄的光线给房间中带来一种幽幽的氛围,让人感觉仿佛退回了明治时代,青山雅光抚摸着杂志的页面,说道:“部队商店的东西总是加价,之前买过一本《改造》,定价本来是八十钱的,结果要价一元二十钱,涨了一半,问他为什么要涨价?商店里的人说本期刊登有特别文章。”

何坤笑着说:“真的是奸商啊,那么那一期的杂志真的有特别重量级的文章吗?”

“呃……有一篇算是吧,小川新太郎讲东亚新秩序的。”

何坤微微一笑,说:“大东亚新秩序啊,卖得实在太贵了一点。”

(“客栈的小屋仅三间铺席大小,点着小油灯,简直像是退回到了明治时代”——林芙美子《放浪记》)